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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雷的歌

并不是一个多么喜欢吃面的人,却对丹陛华对面的那家板面情有独钟,以至于经常怀疑那面里是不是放了大麻之类的东西。一个人低头兀自地狼吞虎咽起来,却听见老板娘和顾客闲聊,内容大概是附近的拆迁云云。我不禁想起,从前每次加班回来,在路边吃烩面的那家河南面馆已经很久不见了。最近好几个早晨,撞见穿制服的城管和不同的早点摊主起冲突。面店和对面的小商品市场已被栅栏围成了空地一边,这里曾是繁荣热闹的地方,我和友人也曾坐在这片空地上喝啤酒聊天,如今一切萧索荒凉起来。我忍不住问老板娘,还可以干多久,她说两个月吧,语气里充满着无可奈何。我想起上一次坐在这店里吃面的情形,似乎是圣诞节前后,那天天下着雪,店门口的地面早已像面粉一样白,做面的老板却依旧单衣薄衫,有顾客问他冷不冷,他笑着说,冻是闲人。我无聊地听着陈奕迅,每一年的这一天似乎都是一样过,就像这节日对于面店老板的意义。吃着吃着,我又忍不住问老板娘,在这里干了多久了,她说三四年。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吃饭的时候已过晌午,顾客明显比正午时候少了许多,却又依然络绎不绝。老板娘说话时有著明显而自然的外地口音。她一边和顾客聊天,一边在给顾客上面,仿佛聊天已成了服务的一部分。 吃完面,付了她一张大钞,她找零,我顺手揣进口袋里,她说你应该数数,我说不用。出了面店,世界忽然明朗开阔起来,才发现今天的阳光真好,照在身上懒洋洋的感觉,没有风,春天温暖得使人感动。 丹陛华是小商品市场,西边贴着木樨园,东边靠着赵公口汽车站,位置在南三环和南四环之间,市场上衣食住行应有尽有,俨然一个花花世界。友人说,这里是丰台的城中村,所以房租相对其他地方来说会便宜很多。友人的妹妹在市场里做小商品生意,去年第一次来的时候,她便对我说这里要拆迁了。时隔半年,政府的动作显得越来越快。村里的人们也似乎在赛跑,和政府赛跑,与时间赛跑。城管并不是每一天都会来巡逻,所以最近的早点摊又多了起来,这对于赶着上班的人们和摊主们都是一件好事。 春末夏初,有一天我们在某个路口分别,我其实后来迷了路,春天容易让人产生幻觉,我一路向西,去了另一个夏天。在火车上,闲得无聊发心情,事实心里也的确觉得他们是幸福的,光是私奔这件事情本身,已经足够浪漫且需要勇气。转眼一晃自己也在这里断断续续呆了近半年,我开始喜欢看小孩子在巷子里玩耍,看到步履匆匆蓬头垢面的人们,自己好像也多了一份努力的信心。大家都知道明天要发生什么...

武汉爱情故事

对于你,我是的确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像容易生病的人,寒风一吹便咳嗽不止。我想即使以后你同别的男人结了婚,我亦是一辈子不得解脱。我常常有这样悲观而又令人难过的想法,像还没开始得到就已经开始担心失去。我很难想象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又或者说,自己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格格不入到使人难受。 从二零一一年认识,到现在的二零一六年,生命的二十分之一仿佛一瞬间过去。从前总说要好好地写一写你,写一写我们的故事,五年的时光让人感动到感激。快乐的悲伤的落寞的,像五彩缤纷的日子,有欢笑有眼泪有思念。那些在非洲所有艰难孤寂的时刻,像是马尔堡湿冷的春天,又像是窗外孤单的德国冬夜,一点点最终被你温暖和照亮。 在一起的时候乐不思蜀,开心到片刻的欢愉都可以是永久。亦有争吵和眼泪,两个半球的距离像是悲伤那么长,长到使人无能为力。我不喜欢写字的时候,那是我们生气的时候,只因心里有了负面的情绪才需要排泄的渠道。如果可以,我愿意把那些所有用来消化情绪的时间送给你,送给我们,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 更多时候,觉得遗憾愧疚,不在一起的时候比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多,漫长的时光,冗长的距离,谢谢你的体贴还有勇气,用医生的歌词讲,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一定是花光所有的运气。还要谢谢的谅解,做了很多的错事,说了很多的错话,自己每每想起来总也是抱歉和不安,又的的确确是这样粗心可恶的人,对人对事都充满着歉意。 所以那天中午接到电话的时候,激动到心都要飞了起来。那之前所累积的所有失落的情感,顷刻之间,烟消云散。我记得有太多绝望的时候,比如哪一次哭红了眼,哪一次没有回复的短信,又是哪一次在你面前情绪崩溃,这些都如同寒冷的冬天,在渐渐地融化。然后便一刻也不能等,等不到闹钟铃响,等不到第一班地铁,在早班的飞机上把杂志翻了两遍,却还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坐立不安。 印象里是第三次坐飞机从北京到武汉,分开的时候总是抱怨度日如年,那一刻却又惊觉一年一年如同翻书。更多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和过去,在一万英尺的高空,想着每一年都有着这样一份期待,又觉得幸运而幸福。想起上一次来武汉是什么时候,是去年夏天,天气热到眼角分不清是泪是汗。夜晚在武珞路上来回行走,在光谷的书店里坐一下午,在武昌火车站冒雨等去南宁的火车。所有关于这个城市的故事在回忆里忽然毫发毕现。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又想起第一年的那个夜晚,姐姐坐在前排,第一次在黑暗之中拉你的手。缘分奇妙到像是...

故乡

家庭关系里极为沉重的一部分就是,作为子女一日一日地长大,而父母却在不知不觉间迅速地老去,所以古语有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一种让人无能为力的忧伤。如同每次回家,发现妈妈又老了,头上的白发又添了许多。你知道岁月催人老,却又没想到时光流逝得这样快速而无情。 我是勇敢的人,却害怕每次打电话回家,突然听见她的咳嗽声,恐惧她说最近身体不好。“儿行千里母担忧”,天知道作为儿子的却早已开始担忧母亲。我害怕她不听话,不按时吃药,不去看医生。挂完电话的心情是那落日后的黄昏,世界都开始在夜幕里变得灰暗凄凉。凄凉到感觉一刻也不能等,催签证,改机票,查火车,九千公里的距离在那一刻像是一整片太平洋,无边无际到使人无心无力。 北京的冬天太冷,又因为是从夏天回来,并没有足够的厚衣裳,在西站外面的冬夜里冻得瑟瑟发抖,上了车,凌晨三点的车厢里还是冷,风从车厢之间的缝隙里鱼贯而入。有好心的叔叔看我在那里困到不行,拉我去卧铺的车厢。车厢的地上坐满困倦的人们,一双双疲惫无神的眼睛。窗外则是北京的霓虹夜景,灯红酒绿。铁轨声中,一切飞逝而过。 等到终于换上回家的汽车,却发现身上连足够的人民币都没有,掏了书包里所有的硬币付了车费,然后默默地听着司机的揶揄。正午的阳光太温暖,WP他们在群里发村里田野的照片,秸秆已经黄到使照片看起来像是一片草原。我把手机里的歌切到赵雷的《妈妈》,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 姐姐和姐夫早一天到家,小侄女见到我还是那样调皮,医院的年轻女护士显得毫无耐心,有一瞬间,我简直要起了厌恶,但想着第二天就是过年,又突然没了脾气。医生开完方,取完药,五个人一起去逛商场,给妈妈买了衣服,姐姐却坚持不让给女儿买,索性作罢。我经常想起她认真的样子,比如春天她反对我出国的时候,比如她说我冷漠不懂得照顾妈妈的时候,又比如我拒绝相亲她和我吵架的时候。我不怕她,却怕她生气难过。那种怕完全不同于小时候把她气到大哭一场。她大概也是感同身受,吵完架后我们又各自发短信互相道歉。但是做弟弟的在姐姐面前大概永远也不会懂事,生气归生气,气完以后,想想似乎每次她的确又是对的,只是自己倔强在她面前羞于承认罢了。 前三年的春节都是在非洲,今年在家过反而感觉多了一些年味。妈妈在家里忙东忙西,自己便在那里玩手机。她晚上在旁边包饺子,我却在微信里抢红包。下午和姐夫一起去村里贴春联,乡间似乎起了更大的变化。十年前的土路变成了柏...

同学少年都不贱

事实证明,在酒吧里找食物实在是一件缘木求鱼的事。指着外墙上各种让人垂涎三尺的图片,服务员却一直摇着头说“no”。无奈之下,决定离开。转身出门的那一刻,被一身白衣的老太太顺手拉住,她的动作迅速而有力,以至于我防不胜防,她的吻如她的臂弯,稳妥而强势,一切使人措手不及。 我知道自己那时候一定脸红了。心灵却又如同洗礼,像雨过天晴的街道,充满着泥土和大自然的气息。 汉堡店里的服务员英语很差,点餐之后食物姗姗来迟。请求结账的时候,空空的桌子和我们坐在那里像个木偶,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他们。经常活在这种鸡同鸭讲的氛围里,自然而然地感觉失望。 失望同样是从超市出来路上那些乞讨的小孩子,他们一直拽着我的衣服,假装生气地吼他们“go home”,依然不肯放手。去过几次超市,发现他们每天都在那里,对顾客们做好准备,这似乎变成了他们的“工作”,和三更半夜仍然游荡在街上的妓女一样。街上又吵闹又拥挤,空气里漂浮着大量的汽车尾气,我一点同情心和耐心都没,三步两步便狂奔到了马路对面。 买了本杂志“ADDIS STANDARD”,红黑相间的封面上印着大大的专题“Why is Ethiopia killing its people”,翻了翻,内容依然在讲“Master Plan”以及“Oromo Protest”。“Master Plan”是一项城市发展计划,政府规划将首都的规模扩大为目前的二十倍。为此Caffee Oromiya紧急通过城区发展法(Urban Development Law),甚至有报道称此次抗议中有超过80人被杀害。抗议者的愤怒主要集中在:强行征地(land grab),以及发展法通过和“Master Plan”实施过程中缺乏公众参与(public participation),换句话说,人民群众的知情权被抹杀了。抗议者强调说,我们不是反对”development plan”,”We oppose land grab”。 我好奇的不是抗议这件事本身,只是吃惊于这本杂志在超市的发行。 酒店阳台的风越刮越大,远处的乌云里不时地传来电闪雷鸣,夜幕初降的天空飞机每五分钟飞过一趟。手机里传来新婚不久的堂妹的信息,她说,堂弟也要结婚了。傍晚变得愈发清凉。记不清这是今天冬天听到的第几场婚讯。 昨天给妈妈打电话,她说生病了,断续迟钝的语音里传来她的咳嗽声。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突然想起12年的春天,那年...

Ciao, Ethiopia

第一次知道阿姆哈拉语就像意大利语那样用“ciao”表示“再见”时,是从埃塞铁路公司来培训的当地姑娘那里偶然发现。然而翻看埃塞的历史,这种巧合却又并非偶然,十九世纪末以及二战时期,意大利都曾入侵过这个人口排行非洲第二的国家,最终却又屡次被其击溃。 这是一段埃塞人民颇为骄傲的历史。包括后来许多非洲的国家,在追求民族独立的过程中,连国旗的颜色和样式,都有形无形地对其进行了模仿。另一件使埃塞人民引以为豪的事情便是他们传统的日历与时间。按照本地的日历,人们至今仍生活在二零零九年。而本地的时间也与格林威治时间完全不同:当地的凌晨开始于我们早晨的六点,下午却始于我们的黄昏。 所以刚来不久的某个早晨,我终于和司机大吵一架,明明提前约好了次日凌晨四点半的事情,他却迟迟不来,生了半天气后才发现,各自用了不同的时间制式。 同事说,埃塞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民族优越感。我的反应比较迟钝,最近才渐渐感觉出来。 起因在于那天从Roman Guest House出来在前台退房不愉快的经历。之前被提醒房间紧张于是预付了多日的房费,退房的时候却被告知未消费的三日余额无法退款,于是狠狠地生了第二场气。前台是两个长得颇像是姐妹的姑娘,但即使是这样漂亮可爱的姑娘,当她们讲了一堆根本不可理喻的话时,我承认我的心里仍然是沮丧的。 再次领略他们的蛮横是今天上午的工作,当大家辛辛苦苦忙了半天的努力却不被认可时,在正午的大太阳下面,我真的很想吵架。记得很久之前有人讲过,非洲人是畏威而不怀德的,被殖民过的国家如此,未被殖民过的国家看来亦同样如此。 对了,我差点忘了入境那天在机场税务局“难忘”的经历。哪怕是带给朋友的私人礼物也是要被报关交税的。而被扣留的行李再去取时,四号窗口的穆斯林姑娘会淡定地告诉你,请交三倍的罚款。那时的心里已经完全不是沮丧了。 想起之前多次在博莱机场转机的经历,站在二楼偌大的窗户前看见的是那样一个郁郁葱葱让人充满幻想的城市。当你真的站在这个城市的街上时,失望如人潮一样席卷而来。马路坑坑洼洼,烂尾楼随处可见,乞讨的小孩毫无礼貌,中年男性当街小便。司机们亦像中国人一样毫无耐心,鸣笛声此起彼伏,路上的栅栏和人行道似乎作用不大。 我会忍不住想,这是未被殖民的缺点,因为没有人曾经教育他们如何做人。 同是这样让人失望的国家,又曾有过让人同情的历史。70年代的埃塞也曾发生过中国80年代的悲剧。彼时门格斯图掌权,接受...

南非旅人

当我注意到他一个人坐在青年旅社的公共区域喝酒的时候,已经是我到达喀什的第二个周末。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的,已经喝了多久,还要继续喝多久。 喀什是新疆最具异域风情的城市,和现代化或者说是汉化的乌鲁木齐不同,这里并没有太多的汉族人和现代建筑。站在旧房子密密麻麻的高台民居那里,你几乎可以一眼看到整个古城。高台民居的旁边便是人民路,人民路上常有画画的人。 来老城那天是和英格兰的彼得一起,我们在敦煌认识,在吐鲁番停留两天我便一个人坐火车一路向西,因为乌市并没有让人留恋的理由,到了伊犁却又因为青旅没有取得接待外国人的授权,我们再一次错过了彼此,巧合却发生在下了天山在库车转火车的深夜,我们又一次遇见了。丝绸之路上大家的路线似乎大同小异。彼得是设计师,留了浓密的络腮胡须,九零后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大叔。 来老城之前我已经改变了主意,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的外国人有时候比中国人还要多。这也是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原因。等我们搭车从塔什库尔干回来,我从楼上搬去了楼下,他却还在那里喝酒,光着脚屋里屋外地走来走去,要么就是抱着电脑或者笔记本在那里写些什么,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你看起来真是孤独啊。” “是呢。”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我了解到,他叫Ernest,来自南非,今年56岁,正在骑自行车环游世界,从开普敦的桌山(Table Mountain)出发的时候,是2007年的3月。 谈到这里,我想起之前在乌市遇见的那一对年轻的德国夫妇,也是骑自行车来中国旅行,历时十个月,穿越二十三个国家。在很多西方的tourist里面,虽然这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但是像这个南非老头的勇气和毅力,我还是在心里起了敬意。 我们渐渐聊得深入。他开始告诉我他在写博客,又说起自己的烦恼,比如没法更新自己的Blogspot。网络封锁似乎是每一个在中国的外国人的烦恼,无法访问Google和Facebook使得他们无法检索信息以及和自己的亲人朋友联络。我告诉他了方法,他接着写给我了他的博客地址。 在博客里,我读到了更多的故事。作为Research Psychologist的他之前在南非开了一家Market Research Business,出发之前,竟然卖掉了所有的财产。217篇博文从今年一直延伸到出发的那一年。那一年,他和另一位开普敦的女性骑友(cycling companion)Leana,一个Propert...

三十岁的女人

他说,能喝酒的人愈发少了,坐下来的机会也愈发弥足珍贵。 喝完酒,他陪我在木樨园的车站等公交车,深夜的大街格外冷清,人和车一样少,同样的场景开始像酒精一样不断地在大脑里翻转,有那么一点醉,也是这样人迹罕至的夜晚,一个人走在雨里还是雪里,北风像恶魔一样在全身见缝插针。 吃饭之前,心里充满了戒酒的欲望。喝着喝着,却再也不想控制情绪,两个人都变得废话起来。他们再也不想掩饰什么。 车上的空调足够温暖,于是差一点便睡过了站。下了车,风继续吹,差一点吐了出来。睡觉之前忘了喝水,渴到梦里都在喝饮料。 我突然感激这样寒风凌冽的冬天,和这个冬天里陪我喝酒的人。我记得零四年我们第一次讲话的情景,谢谢这么多年人情世故一切都变了只有你没有变。 我们有着一样的困境和挣扎,成长和成熟大概就是磨掉棱角学会接受,接受某些美好的温柔的却并不让人满意的现实。现实是让人不敢想象的以后的日子。 上周末去景山公园玩,公园里有大片的雪未化,踩在上面咯吱咯吱,远处有人群在拍照,放眼望去,竟是大片的柿子树。大雪过后,公园的鸟儿也变得稀少,有柿子不断地从枝头坠落,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那柿子让人想起自己的命运。 人生在世,遇见爱,遇见性,都不难,难的是遇见理解。 又是这样空出来的下午,心里空旷,一个人便跑到街上去走路,边走边听赵雷的歌,两张专辑的每一首都十分动人。听到《三十岁的女人》时,弹幕里有人评论说她听哭了。 回来时候,房东太太送的那两支玫瑰已经枯萎,我坐在窗前,窗外的梧桐树却只剩下树干,一切像心情一样萧索,夕阳在对面的墙上留下余晖,红墙和蓝天形成对照,冬天的黄昏却只让人觉得清冷。 夜幕像冬天一样降临,再看过去,窗外已全是你在微博里写过的潮湿的春天,还有你二十岁的影子。 那时是两个半球的距离,讲话都能感觉到明显的迟钝。两个人都曾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他们像迷恋对方一样迷恋顾城。 “土地是弯曲的,我看不见你,只能远远看见,你心上的蓝天。” 一转眼,四个夏天匆忙而恍惚地过去。所有夏天里发生过的故事,最终都成了照片或者回忆。那些还未来得及做的事,却再也来不及了。 蓝天越来越少,天气如那诗句。 “还是给我一朵云吧,擦去晴朗的时间,我的眼睛需要泪水,我的太阳需要安眠。” 有更多的人和事在流转和变迁,一些人像黄昏的天际渐渐黯淡下去,各自如同旧衣服般被对方抛下,抛下时痛哭流涕心如刀俎,而更多的事却是无望般的无能为力,不得不承...

有人带来了雪意和五点钟

街上的树叶绿意盎然,人们甚至还没有穿上秋裤,一场意外的大雪一夜之间已将京城银装素裹。早晨开窗的时候,冷空气像是敌人一样扑面而来,朦胧睡意一瞬间烟消云散。果然是座没有秋天的城市。 昨晚做了不切实际的梦,梦见两个分开的人又在一起了。三点钟午夜梦回,有失重一般的失落感。打开手机听喜马拉雅,从《十点读书》听到《都市夜归人》,从凌晨听到六点钟,睡意全无。早晨迟迟不来。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前几年喜欢过的一首诗: 有人带来了雪意和五点钟。 灰色的天。灰色的海。灰色的路。 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树干在天地之间愈发显得孤独。十点钟的时候雪越下越大,望着窗外,直教人心里默念张枣的那首《镜中》: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不一样的意象,却好像有着一样的意境。 雪却又来得并不意外。那天晚归经过南四环的天桥,天桥上有大爷卖冰糖葫芦,玲珑剔透,想买又终于没有买。一个人的状态,连食欲都可以渐渐退化。街灯向晚,是冷的感觉,亦是孤独的感觉。孤独亦可以是今晚回来的路上遇见街边分手的青年男女。 故事再悲伤,到底是故事。 常常有幻觉一切并没有离开,比如夜色里的另一个你。头发,眼镜,脸蛋,衣着。就差前去问一声好的勇气。那勇气是《情书》里男藤井树向着茫茫雪山对女藤井树的呐喊: “你好吗?”“我很好。” 下午和J坐taxi去东城,司机嫌闷听广播,有主持人不断逗乐:你在海南吃雪糕,我在北京发高烧。忍不住笑了,城里人虽会玩,但到底寂寞。我甚至想司机会不会每天开车太无聊,以至于像村上小说里的那两个哥们一样去袭击面包店。再要是被店主强迫听一遍瓦格纳,那简直可以写个剧本拍电影了。 又有朋友在社交网络上贴马頔的歌词: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恕我直言,听了好几次这首《南山南》,感觉马頔写词的时候脑子一定是被马踢了。 街头和公共交通里的广告突然之间多了起来,为了迎接属于孤独人的节日。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又常常会有不安全感,坐在维族司机车里或者半夜走在和田大街上都没有过的不安全感,全因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不信任是同样寒风凛冽的夜晚,露宿白沙湖边塔族人家里,心里毫无来由的戒备,莫名其妙。 想读一遍《圣经》,再读一遍福音书。不是信徒,却永远觉得主是慰藉,是精神苦难的救赎,是漫漫黑夜里的黎明之光。从春天到夏天,从秋天到冬天,自由同时变得自我,自在同时又变得自私。渐渐变成一个不可理喻甚至不可原...

在路上

周末和友人爬香山,香山上的人比树叶多,在北京,这是理所当然或者意料之中的事情。之所以说是树叶,是因为火候未到,于是早晨告诉南方的人晚些再来也罢。 京城之前有人头上长草,这次甚至连蘑菇也长出来了,更不用说那些满头火红枫叶的了。 六百米不到的海拔,一个半小时不到,和华山的彻夜攀登相比,确实是九牛一毛。但是路遇那些穿高跟鞋的女子,或者肩上扛着小孩的大叔,心里倒也真真佩服到五体投地。 热爱这种让身体在自然界处在运动甚至虚脱状态的感觉。华山可以从夜里十点爬到第二天下午四点,早晨困得直接倒在悬崖峭壁上睡觉,然后被山上的工作人员叫醒。七千六百米的墓士塔格尽管四千以上已经开始高反,却还是穿着凉拖头晕目眩地上了五千。在桂林和多年未见的老友们一夜可以走近二十公里。当然最疯狂的还是和青旅的小伙伴们夜里偷爬西安的城墙,一个十四公里的正方形从夜里十二点走到凌晨四点,期间需要不断躲避夜里巡逻的城管。下来以后可以一口气喝掉一瓶冰峰和一瓶哈尔滨,因为城墙上的小伙伴们近乎身无分无。 又或者在寂静无人的深夜大街,随便坐一辆公交车到哪里,看看城市美丽的夜景和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是寂寞又无望的时候做过的疯狂的事,也是让自己清醒的方式。李志的歌美得颓废,和热闹繁华却又肮脏拥挤的郑州并无二致。但这些都不重要,当身体和公交车一起在大街上流动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开始飞起来了。 再后来是在十二点的拉萨大街,冒着大雨一个人去看夜场电影,电影院里泪如雨下,站在北京东路的天桥上给Z打电话,头顶上西藏的星空清晰可见。 这些都是身体在路上的故事。也顺便说说让灵魂上路的事儿。今年的读书量其实很少,看了看豆瓣统计的数据,大概只有二十几本的样子,不及2012年的一半。知乎上讨论读书有人讲到不必追求数量,而应精读求质量。道理固然没错,但在数量不足的情况讨论质量的提升似乎并无太大意义,个人愚见,说到底这是一道量变质变的哲学问题。 《江城》是今年读过的最好看的书,甚至说最近几年也不为过,它的好可以有十种甚至一百种解释和理由。何伟写涪陵的人和事,写插旗山的历史,写天主教的神甫,写自己学汉语的困惑。他写春天坐船下乌江,江上落英缤纷似桃花源。他写夏天坐火车游新疆,那些很多直到今天我才弄懂的民族问题原来早在1996年他的笔下已经有了答案。 距离那些爱不释手读《寻路中国》的日子,四年已经过去,《江城》的英文版2006年出版,中文版也早在2012年...

Mountains may depart

这世间有太多的好人好事会让你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比如一直想看未看的王家卫,又比如今天才看的贾樟柯。他们的好是让人不敢轻易去触碰,仿佛如履薄冰一不小心都是亵渎。所以进影院前友人坚持沐浴更衣,虔诚信徒一般认真完成的仪式。 院线排了很多的档,而且很多的档排到了情侣厅,似乎是故意为了照顾年轻人。遗憾的是,上座率很低,不知是不是时间点的问题,感觉叫好不叫座。又或许这是所有小众电影的困境,口碑票房向来两极分化。 影片好像有几个bug:一直和爸爸在一起的到乐如何做到彻底地忘掉中文?年轻时赶时髦的爸爸中年时何以变得那般衣衫不整偏执又邋遢?还有,我听过山西话,其难度张艾嘉也绝不可能轻易听懂,何况晋生有时讲话很快。最大的bug莫过于电影对于梁子夫妇结局的不交代。韩寒写《1988》的时候,有记者采访过他,他说自己写着写着经常会忘了小说中的某些角色。当然我相信贾导绝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有影迷解释说这是一种开放式结局,但我实在不觉得这是一种上乘的安排。 看完后有两句台词难以忘怀:“每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迟早是要分开的。”“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时间摧毁,牵挂是爱最疼的部分。”说到底其实是难以释怀。所有使你感动的电影都一样,甚至于音乐、小说也都一样,只因你在别人的故事里看到自己,眼泪是读者与作者,听者与歌者,影迷与电影人的共鸣。 比起“山河故人”这个中文名字,其英文译名“Mountains may depart”感觉更加贴切。尤其是对于第一句台词及三段故事的解释。 纵然这一切的美中不足,却依然瑕不掩瑜,这依然是今年目前看过的最佳的国语电影。